巨手之后就再没有出现过，那种可怖的嗡鸣声也没有响起。
这片老旧的社区很快就迎来黑夜。
白色的雾气一直没有散去，就像围墙一样包围住他们，连天空也被白色的雾气包裹，只能通过亮度来判断现在的时间。
冗沉的颜色在黑暗中弥漫，星星点点的灯光从云雾中透出，那是公寓居民为了躲避黑暗而点亮的灯光，隐隐有嬉笑打闹和电视剧播放的声音从楼里传出。
但这都是白雾之内的事，白雾之外，什么也没有。
只有她、怪脸和沉默的小孩。
“小孩。”苏圆尝试和孩子搭话，“老是‘你’啊，‘喂’啊的喊你也不好，你叫什么名字？”
“刚才跑掉的那只巨手是你妈妈吗？她看上去好凶残啊，你也没做错什么事，她为什么要来抓你啊？”
“姐姐初来乍到，不知道这里的规矩，你知道这里是哪儿吗？这是你住的地方吗？”
孩子没有回答，看来他是习惯无视苏圆的话语了。
怎么说呢？苏圆感觉拳头硬了。
好欠啊，这小孩。
因为自己不够凶，没有像怪脸那样指着鼻子骂他，就对她爱答不理的吗？
这小孩是抖m吗？
不行，人家年纪还那么小，不能因为他无视你就生气。
好好想一想，苏圆，你需要找到一个共同话题。
你像这孩子这么大的时候，在想些什么？
“我住在一个小公寓里，那里和这里很像，也是有很多小花园的那种……姐姐小时候也很喜欢钻草丛，因为那里很小很窄，缩在里面会感觉很安全，结果我妈就会总是因为这种事说我。”
苏圆接着说道：“听怪脸叔叔说，你妈妈是来找你的。小时候，藏在草丛里时，我其实还挺希望我妈妈来找我的，但她一次也没有来过，现在更不可能过来了。”
说着，苏圆也有些伤感了：“没有人会过来找我，从来都是我去找别人。”
她特意没有去看孩子，在这段时间的观察中，苏圆发现眼神的注视会令孩子格外紧张。
用眼角的余光观察，孩子游离的眼神随着自述，开始聚焦在她身上。
“为什么？”
“什么为什么？”
孩子小声的问道：“为什么你妈妈不来找你？”
苏圆笑容有些苦涩：“以前是不可以，现在是不可能，她在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。”
然而孩子的下一句话，让苏圆有些破防。
“你在撒谎，从躲在草丛里那一段开始就在撒谎。”
“我没有！”苏圆瞪着小孩，她刚说完，就后悔了，有些上头了，没控制住情绪。
小孩被吓到，眼圈刷的一下就变红了，眼泪直接就掉下来。
这倒是让苏圆有些苦笑不得，小朋友的泪腺都这么发达的吗？眼泪说掉就掉。
“好吧好吧，我承认，我确实说了谎，你居然可以看出姐姐有没有撒谎，好厉害啊，能告诉姐姐你是怎么发现的吗？”
小孩眼睛红红的，脸上被泪水又冲开了两条泥沟，说话声带上怯懦的鼻音：“就是感觉。”
苏圆无语，她说谎的能力有这么差吗？连小孩子都看得出来。
“那你知道我哪里说的是真话吗？”
孩子沉默，或许这个问题让他很意外，一阵后他才说道：“关于你妈妈的话都是。”
“你能辨别语言真假的能力很像我的……”苏圆停顿，她一时间不知道该用什么关系来称呼林瑰，恋人？完全不像啊。搭档？她好像也帮上什么忙。朋友？都同居了是不是有点生疏啊。
“……很像我老公。”苏圆悟了，想来想去还是这个称呼最为贴切。
孩子有些吃惊地看着苏圆：“你结婚了？”
“啊，对啊，怎么了？”苏圆没有半分迟疑，命缘线都牵起来了，怎么说都比去民政局领个证要正式吧。
“还有，别老是你来你去的，没大没小，要叫我姐姐知道吗？”
“不要。”孩子马上说道，“你都结婚了，我就应该叫你阿姨了。”
苏圆：……
这小孩一定是故意的。
不过孩子都敢嘴欠了，想来他们之间的关系也拉近了不少，应该可以问一些问题了。
“为什么不愿意和妈妈？是她对你不好吗？”
孩子点头：“她老是打我，还不给我吃东西。”
“那你在这里有东西吃吗？”
“你饿了？”孩子有些警惕的看着苏圆，苏圆不太明白这个眼神的含义，只能摇头。
“我不饿，我只是担心你会饿着。”
“你自己先活下来再说吧。”有些鄙夷地看了苏圆一眼，孩子觉得自己是想多了，虽然这是一个像她妈妈一样的成年女性，但烂好心过头了，连撒谎都不会。
有智慧，但不多。
这是孩子给这只白毛狐娘的评价。
他小声说道：“妈妈很快就会恢复的，黑夜是她最好的食粮。要是我被抓到，或许不会死，叔叔也不会死，但你肯定活不了。”
“为什么我肯定活不了？”苏圆疑惑，小孩的妈妈不会杀小孩，这点她能理解，为什么一看就和他妈妈合不来的怪脸也不会死？
不对，怪脸不是早就死了吗？
苏圆还记得怪脸中年人说过，他是死后才来到这里的。
小孩没有直接回答苏圆的问题，而是说：“你和我们是不一样的。我感觉的出来，你并不属于这里。”
“的确，我来自另一个地方，那里没有白雾，看得见太阳，也没有隐藏在白雾中的巨人。之前也说过了，我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。”苏圆承认，她认知中一切都与这里格格不入，“我想回家，你知道我应该怎么回去吗？”
孩子摇头，他只是本能的觉得苏圆和他和怪脸都不一样，她的身上有一种与灰白基调格格不入的色彩，就像之前他妈妈洒下的漫天血雨一样。
虽然不太贴切，但孩子觉得这两者都具有很强的冲击感。
“怎么过来的，就怎么回去。”一个苍老的声音说道。
苏圆有些愕然地回头，看见了一张老人的脸。
是怪脸，它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一张老人的脸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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